close

之二

 

整體而言,肥前的生活品質跟過去相比有長足的進步。

 

平心而論朝尊不是個殘酷的上司,除了地下室那場衝突外不曾再次對他施暴,連說話都沒有高聲過。

不用跟在喜怒無常的契約者身邊、無預警就挨一頓拳打腳踢是很好,但精神方面依舊沒輕鬆到哪裡去。

說到底,朝尊不是一個能讓他放鬆相處的對象。

 

跟在對方身邊一個多月,肥前依舊不清楚朝尊的來歷。

隱約聽過一些人說對方是「吃公家飯的」,可這段日子下來不見朝尊走進任何公家機關,連工作時間地點都不固定,甚至出入的場所也不怎麼正道,實在不像肥前既定印象裡的公務員。

 

某次跟著對方赴會,而對象竟然是當初派自己執行抹殺任務的委託者,更讓他匪夷所思的是雙方態度十分平和,甚至可以說是相處融洽。

 

兩人絕口不提肥前的存在跟那場失敗的暗殺行動,哪怕他就站在朝尊身後一步。

 

在那之後的某天,朝尊將一疊紙遞到他面前,定睛一看是當初自己簽下的合同,但是契約持有者已經更改成朝尊。

在他們業界不被法律承認卻同樣有效力的合同,就這樣轉交到男人手上。

 

「初來乍到總會對我產生敵意,擔心受監視或阻撓等等,我明白。」當著肥前的面燒掉等同於控制住肥前人身的契約書,朝尊臉上不見惋惜,「大概是被領他進來的人抓去教育一番了吧,態度實在變得太好。」

「為什麼……

「怎麼說都是編制內的人員,用這種明顯違法的合約控制一個人,實在不符合我的美學。」

 

那非法監禁跟包庇殺人者就沒問題了嗎?肥前在心底哼道。

 

無視肥前的不以為然,男人把玩燃著火苗的紙張,任憑艷紅的火舌舔拭白紙黑字,「某些存在不能對世人公開,卻也是構築城市運作的齒輪之一,但是脫離既有的軌道或是齒輪間碰撞過甚都會影響運作。」

 

灰黑蜷縮的團塊被丟進了玻璃皿,僅存的一點火光延燒紙張邊角,最後化成刺鼻的黑煙。

 

「因此這個城市需要我們這樣的存在,負責仲裁、平衡……必要時早一步肅清。」

 

扎根越久的勢力越不會輕舉妄動,跟他們互相容讓維持一定的合作關係,找事的通常是外來者,讓人有些困擾沒錯……但不怎麼能構成威脅。

 

有時甚至不用朝尊出手,肯定他存在之必要性的各方人馬就會「教導」外來者這個城市的規矩,真的有幸直闖到他面前的不過寥寥幾人。

至於栽在他手上的人認不認同這份幸運,待考。

 

以往一個人對付那些刺客綽綽有餘,若不是同僚看他玩得太過份有不務正業的嫌疑,連肥前都不用留下的。

 

他向前來驗收的同僚介紹肥前,然後如他所料收獲一記不諒解的瞪視。

 

「我的確要你找個能看門的,但直接引一條流浪狗來敷衍我算什麼意思?

西裝革履的年輕男性傲慢地睨了肥前一眼,轉而向朝尊質問道。

 

「我怎麼會敷衍長義君。」已經習慣同僚的少爺脾氣,朝尊模樣狀似誠懇:「聘僱保鑣很方便沒錯,但還要徹查背景乾不乾淨、而且約聘的時間長短也很難拿捏。倒不如讓肥前君試試,稍微有些基礎的人訓練起來又比從頭開始簡單一些。」

「我倒覺得把原本想殺自己的人留在身邊變數更大。」青年微微皺眉。

 

同僚聽進他的抱怨不再沉迷那些抓刺客用的陷阱是好,但也不該把人身安全交給這個一看就知道只會砍砍殺殺的三流殺手。

 

隔著實木方桌又看了肥前幾眼,山姥切長義眼底的輕視不減,而在目睹少年缺乏教養的吃相後厭惡感又更深了一層,頓時食慾盡失。

 

好歹也算是同僚,如今對方找了這麼不入流的跟班簡直是變相拉低他的身價。

自覺很有動怒的理由,長義的臉色越來越不善。

 

「喂。」不怎麼在意長義投射過來的視線,啃完羊腿肉的少年朝對方喊了一聲。

「做什麼?」給朝尊面子勉為其難回應,長義語氣生硬。

「看你什麼菜都沒動,這羊排給我算了。」

 

說罷,肥前站起身,伸出沾滿油漬跟醬料的手往長義的盤子一抓,僅被消耗三分之一的羊排就這樣讓他劫到自己盤內。

 

「你在幹什麼?沒教養的東西!」繃不住氣度的長義朝肥前大罵,想搶回去又覺得這樣太難看,只能悻悻然看著少年狼吞虎嚥吃下本屬於自己的食物。

 

用正常速度消耗晚餐的朝尊默默看著兩人的互動,在獲得某種程度上的愉悅後這才開口。

 

「真是抱歉,禮儀的部分之後會好好教導的。至於武術方面的師資希望能借用你的人脈,畢竟我的實戰經驗不足,實在教不了太多東西。」一向以學者自居的男人自謙道,很自然地將責任轉嫁給長義。

 

「為什麼變成我的責任了?這樣我還是那句------直接雇人比較實際。」

「既然如此也不能留活口了。只是,給肥前君一絲希望到最後還是把人殺掉實在太殘忍了些。」朝尊搖搖頭,語氣帶著些微的指責,「這樣真的不太好,長義君。」

「是我的錯嗎?」青年皮笑肉不笑地回應。

 

僵持了一下子,長義明白自己又一次被只有皮相溫文的同僚給耍了。

懶得跟對方糾纏,他冷著臉說自己會安排妥當,然後獲得朝尊狀似誠懇的感謝。

 

「奉承也沒有用。」應承責任後長義連一刻都不想多待,以免自己塑造的形象又被兩人激出裂痕,「還有,實戰經驗不足的謙辭給我吞回去。」

 

長義的拜訪讓冷清的宅邸熱鬧了一小段時間,隨著青年的離去,只有兩人的屋子又恢復沉寂。

 

猶在進食的肥前收斂起在長義面前的囂張態度,不再故意發出粗魯的咀嚼聲,依舊缺乏禮儀但總歸安靜許多。

 

他偷偷覷著朝尊的表情。

對立意識,又有點試探的意味,或許還夾雜讓朝尊丟臉的惡意,他刻意在朝尊所謂的同僚面前做出討人厭的舉動,而且效果顯然不錯。

 

當朝尊朝他走來並揚起手時,他幾乎是得意的,咬緊牙根等待揮過來的拳頭或巴掌。

 

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動機為何,但是想像朝尊對他破口大罵的模樣讓他有些興奮,心想著,這樣才對。

對嘛,討厭的流浪狗趕出去就好,犯不著供應吃住還費心栽培。

 

像他有多重要似的。

 

預想的疼痛沒在臉上炸開,男人只是把手放到肥前頭上,稍微搓弄他的頭髮,直到手被他反射性撥開。

 

「突然換環境的動物跟孩童可能會作出試探行為,測試飼主的包容底線。」男人一副他全都懂的神情,也確實猜中了部分,「別以為這種粗淺的把戲就能激怒我,肥前君。」

「嘖……少自以為是了!」肥前惡聲道,可惜底氣不足,聽在朝尊耳裡不具什麼威脅性。

 

 

 

-tbc-

 

 

arrow
arrow

    金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