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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見到宗三左文字時,長谷部是錯愕的。

用不敢置信的表情和盪漾著妖冶笑意的青年對望,他說不出心中醞釀的情緒是歉疚還是惋惜。

 

宗三左文字。被贈與武田家後成為陪嫁的珍寶,受喜悅與祝福薰陶的幸福之刀......如今卻是這般飽含惡意與狂悖。

 

「唉,看來該說聲許久不見,へし切。」輕輕柔柔的聲音聽不出來有幾分真切,微微偏頭的動作讓頸項的起伏線條一覽無疑,像有意無意的逗引。

用的仍是長谷部討厭的稱呼,像時光又回溯到在織田家的那段時光。

 

「......你變了。」沉默許久,長谷部低聲說道。

 

記憶裡,籠中鳥有著天空藍的髮色,在動作時兀自飛揚,像逝去的自由迴光返照。他想起宗三那不屈而憂悒的神情,和偶爾面對他時展現的柔軟。

可如今,更加單薄的青年轉變成枝垂櫻似的髮色,細長的雙眼鑲嵌晴空碧湖般明媚的異色瞳,一切彷彿美好春景的體現。

 

似乎帶著花開到極致的濃郁芬芳,卻也蘊含下一瞬就會腐敗凋零的頹靡。

危險......卻也讓人挪不開目光。

 

依舊沒有染上太多血腥,卻讓長谷部忍不住退後幾步。

 

「的確,在那之後又歷經大火和重新打磨,江雪哥跟小夜也差一點認不出我。」宗三笑了笑。

 

定眼一看,宗三脖子到微露的胸膛烙滿點點情慾的紅痕。

那樣的痕跡長谷部是熟悉的,然而曾經因為難堪羞憤而泛紅的眼眶如今飽含煙視媚行的嘲弄。

「怎麼,這不是挺尋常的?」冰涼的手輕拍他的臉側,他聽見宗三低語。

 

「你和那位大人,不都做過同樣的事、留下一樣的痕跡嗎……」

 

「是誰!?」意識到時,他已經抓住宗三的手,有些惱怒的逼問。

 

「這樣發怒是為什麼呢?因為織田大人的所有物被人玷汙?但我已不屬於織田家……就跟你一樣,へし切閣下。

「他到死前念念不忘的還是我喔。真可惜對你可是隻字未提。」

 

他在宗三眼底看見報復的快意以及自己受傷的表情。

 

那眼神是他不曾見過的陰冷。宗三漫不在乎地找出他的痛楚刨挖,戲弄且輕慢的。

 

「------阿宗。」冷不防一道還算熟悉的身影介入兩人之間,「喲~長谷部你也讓大將鍛鑄出來了啊!」

 

「怎麼了嗎,藥研君?」

「大將託我來看照一下阿宗你的起居。」

 

藥研藤四郎這麼說道,不著痕跡地為宗三掙開被抓到發紅的手。

不知是不是錯覺,長谷部看見昔日的短刀同僚有些責備的看了他一眼。

 

「不是前幾天才關切過嗎?」聞言,宗三曖昧的低笑幾聲。

 

如果忽略宗三眼底的深沉,長谷部真會以為兩人只是在閒話家常。

但從那些尚未消退的吻痕和宗三的態度,長谷部還是猜出發生了什麼,不禁皺起眉。

 

終究還是、逃不出牢籠嗎?

 

名貴的鳥兒被捕獲、輾轉於一個個精緻的鳥籠當中供人賞玩取樂。

像永遠無法超脫的詛咒。

 

「我說長谷部你的表情未免太可怕了,放輕鬆一點。」察覺他神色有異,藥研安撫地說道:「大將也說要我帶你四處逛逛熟悉環境呢,順便散心如何?」

 

「然後阿宗該準備準備,晚點出陣可別大意。」

「不會輕敵的。」一聽到可以參戰,宗三的笑容真切了些許。

 

然後,他彷彿沒看見長谷部的驚訝似的,踩著無聲的步伐越過。

「先去領些刀裝才好,我啊,姑且算是有些戰意呢~」

 

目送宗三離去,藥研有些感慨。

 

「果然只要偶爾能出個陣,阿宗心情就會變好很多。」

 

「主上到底在想什麼?宗三根本不是能帶上戰場的刀啊!」

「畢竟是阿宗堅持,大將也不好拒絕得太徹底。」

 

頓了下,藥研放輕了聲音。

 

「……再說,本丸裡跟阿宗同樣名貴、甚至更出色的刀還是有的。」

 

------就算不慎碎刀,恐怕審神者也只是嘆聲可惜罷了。少年這樣說道,表情有些無奈。

 

信長大人曾經無比寶愛的宗三左文字,對現任主人而言,不過是件失去了可以用一聲可惜輕巧帶過的尋常物品嗎?

明明知道不該批評刀主,長谷部還是忍不住握緊拳頭。

 

「……說來諷刺,也因為這樣,阿宗才能如願以償啊。」撓了撓頭,藥研嘆了口氣,「難得有可以讓他高興些的事物,我實在狠不下心阻止。」

 

不管怎麼說都是那位主子的心頭肉啊。雖然對方不怎麼領情就是。

 

「總之,好好照顧他吧。」也算是實踐對故人的承諾。

 

長谷部沒有立即回應,有些失神地盯著宗三離去的方向。

 

他虧欠宗三的已經太多。再說,宗三如今折墮至此,他難辭其咎。

「……不用你說我也會。」

 

不只是因為承諾過而已,不只是……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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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金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